改善農村整體環(huán)境，解決“垃圾亂堆、污水橫流”等問題不可能一蹴而就，對于地處西部欠發(fā)達地區(qū)、70%人口聚集在農村的陜西寶雞來說，解決鄉(xiāng)村環(huán)境問題不僅要面對財政能力有限與村民環(huán)保意識弱的現(xiàn)狀，還要想辦法加速農村生產生活習慣與現(xiàn)代環(huán)保理念對接。
關中地區(qū)缺水，農民更視“流水”如“流財”。而寶雞作為關中“母親河”渭河入陜的“第一站”，沿河流域達標排放是“紅線”。“鎮(zhèn)上居民、學校、醫(yī)院的生活污水順著溝就排到下游來，”毗鄰渭河的眉縣槐芽鎮(zhèn)權四灘村村民譚寶魚說，“黑色水面上漂浮著洗滌劑的白色泡沫，看著就讓人作嘔。”
2012年4月，寶雞市首次召開農村環(huán)境綜合整治現(xiàn)場會，將生活污水治理作為重點整治任務。日前，記者深入寶雞三縣四鎮(zhèn)，輾轉600余公里了解他們的實踐與思考。
建“污水處理廠”，還是“人工凈化濕地”？
考慮到投資、性價比、操作難度以及后期維護等因素，他們舍棄了建污水處理廠的想法，而是建了多級凈化人工濕地。雖說花小錢辦了大事，但起初卻被村民認為是“多此一舉”
初夏時節(jié)，記者行走在渭北“旱腰帶”上，“旱塬上村村有個把畝大的澇池，洗衣洗菜、刷鍋澆地”，寶雞市扶風縣新店村村支書陳鎖會站在田地里比劃著，城里人眼中的生活廢水，在農村的習慣里就是“肥水”。
“肥水不流外人田”的另一面，是“澇池水、黃泥湯、大蟲爬、小蟲游”的俗語。而在人口、單位更為密集的鄉(xiāng)鎮(zhèn)，“鎮(zhèn)上居民、學校、醫(yī)院的生活污水順著溝就排到下游來”。
“城市污水處理廠耗資在兩千萬元以上，農村如果也搞污水處理廠，投資大，操作還復雜。”寶雞市環(huán)保局局長王海鰲說，經過調研實驗，發(fā)現(xiàn)建設多級凈化人工濕地是處理農村污水最經濟實用的方式。
2012年8月，槐芽鎮(zhèn)昔日的“臭水溝”上建起了簡易污水處理設施和200畝的濕地公園。“生活污水通過管道統(tǒng)一收集過來，經過格柵池、沉淀池的過濾，進入厭氧池、好氧池和暴氧池，利用厭氧菌等水處理工藝將有機物分解，再經過沉淀池排入大面積的濕地，通過沙土以及蘆葦、堿草等植物根系的吸附凈化后排放。”走進水草茂盛的人工濕地，眉縣環(huán)保分局副局長胡永鋒現(xiàn)場向記者講解道，目前年處理污水已達73萬立方米，出水達到農田灌溉水質標準。
“這個設施投資在180萬元，性價比較高。”一旁，槐芽鎮(zhèn)主管環(huán)保工作的鎮(zhèn)人大主席薛輝介紹，日常只需兩名工作人員定期清理沉淀池里的淤泥，相對易于維護。
在扶風縣新店村，這種處理方式變得更加簡便。記者看到，順著村東南部的山形地勢，沉淀厭氧池等地埋式處理設施、種植著蘆葦?shù)娜斯竦亍⑥r田從高到低呈臺階式排列。“不需要動力，就靠地勢差，把管道收集來的村轄區(qū)內6000余居民的生活污水凈化成農田灌溉水”，陳鎖會告訴記者，去年6月投用以來，設施日處理量達150噸，投資僅在50萬元。
“幾十萬也不是小數(shù)目，如果沒有中央和省里的配套建設經費，僅靠鎮(zhèn)村做不了。”陳鎖會說，“因地制宜的處理項目得以落地，靠的是國家農村環(huán)境連片整治項目提供的資金保障。”
千萬元與百萬元、幾十萬元的差別，對囊中羞澀的鄉(xiāng)鎮(zhèn)來說，是“一目了然”的選擇。但既然建設的是公用設施項目，錢就不能成為唯一的考量，性價比、后期維護等問題也影響著管理者的決策。
薛輝最關心的問題，就是項目建起來后如何保證良性運行。“污水處理設施每小時耗10度電，按工業(yè)用電繳納，這部分費用需要鎮(zhèn)上自籌，”同時技術力量短缺，“縣環(huán)保局定期來取樣監(jiān)測水質，我們都不會弄。
此外，個別村民對項目“有意見”，“有的人已經習慣了打生活污水去澆地，認為我們是‘多此一舉’。”對此薛輝有些犯愁。當?shù)販蕚湓谖鬯幚憝h(huán)節(jié)中加建一些閘門，避免污水被村民隨意放走，“提升農民群眾環(huán)保意識還是一個長期的過程。”
而在王海鰲看來，這其實折射出基層實踐中的諸多復雜性。他談及自己曾親身經歷的“趣聞”，“某縣推行新農村建設，改旱廁為沖水雙甕式廁所，可后來我們去調研發(fā)現(xiàn)，一到天明的時候，村民不在自家如廁，都往蘋果地里鉆”，王海鰲理解村民的“小算盤”，“嘩一沖，幾分錢就不見了，人家老漢還不如買根煙。”
理念再好，也得看群眾“買不買賬”；轉變意識，更需要工作舉措“接地氣”。
“垃圾分類”還是“一勺燴”？
由于長久以來用有機垃圾漚肥的習慣，以及垃圾運輸成本高于鄉(xiāng)鎮(zhèn)的財政負擔能力，再加上縣里的垃圾處理廠處理能力和使用壽命也成問題，他們變通為“腐爛變質漚肥還田、可回收資源利用、不可回收就近填埋、有毒有害集中處置”的做法。
“分類分類，垃圾堆里還想刨出來個啥？”關中農民，老陜性格，采訪中，很多村民當面對記者直言不諱。
環(huán)保意識“不到位”，顯然與農村生產生活實際也有關系。“瓜皮、菜葉、秸稈等有機垃圾，農民習慣用來漚肥，因此也沒有必要收集轉運到垃圾站集中處理。”王海鰲說，“我們幾年前探索過‘戶分類、村收集、鎮(zhèn)轉運、縣處理’的農村生活垃圾分級處置模式，后來發(fā)現(xiàn)縣域面積那么大，往返運輸成本很高，基層負擔不了，而縣上的垃圾處理場容納水平、使用壽命也成問題。”
在眉縣金渠鎮(zhèn)田家寨村，作為該鎮(zhèn)距離縣城最近的行政村，站在村北角遠遠可以望見縣城在建的高層住宅樓，“可村子距離縣垃圾處理場還有十幾公里遠”，田家寨村村支書孫樂斌說。
據(jù)了解，眉縣有8個鎮(zhèn)，836平方公里，而縣城只有一個垃圾處理廠。處理系統(tǒng)運轉能力有限是客觀原因。根據(jù)農村實際需要，“腐爛變質漚肥還田、可回收資源利用、不可回收就近填埋、有毒有害集中處置”這種農村生活垃圾精細化處理模式目前正在寶雞推廣。
記者來到田家寨村村民楊林軍家門前，以前這里是一片臭味熏天、蚊蟲滋生的露天垃圾場�，F(xiàn)在這里建起了一座漚肥池、一個回收保潔站還有一座小型垃圾填埋場。“菜葉、瓜果枝等易變質有機垃圾，收集到漚肥池，借助堆肥高效微生物菌劑分解腐化20天左右后，作為有機肥還田；廢紙箱、廢鐵、飲料瓶等可回收資源化垃圾，收集到回收保潔站后，出售給資源回收再利用單位；磚塊、瓦片、灰土等不可回收垃圾，直接在村垃圾填埋場壓實、消毒、整平；廢舊電池、塑料、農藥瓶等有毒有害垃圾，收集到回收保潔站，再由鎮(zhèn)轉運到縣上集中處置。”孫樂斌說。據(jù)了解，眉縣目前已在24個行政村推行了這一做法，今年將新增加58個村，達到全縣2/3以上。
搭起架子，還得“有人管事、有錢辦事”。以63歲村民張全福為代表的15名田家寨村保潔員，就承擔著本村七個組的生活垃圾分類收集工作，“公益性崗位工資，加上村里補貼，出售可回收垃圾的收入也歸個人，一個月能有五六百元。”張全福告訴記者。通過設立農村公益性崗位，同時吸納一部分低保戶、困難戶人員，眉縣目前在各村已配備了上千名保潔員。
此外，調動市場力量、動員社會資源，也是寶雞正在進行的嘗試。離開關中平原，驅車進入秦嶺，記者一行翻越大散關，來到寶雞鳳縣鳳州鎮(zhèn)。省道路邊，個體經營者劉會會已將“垃圾兌換超市”的牌子掛了一年半，“除廚余垃圾、建筑垃圾以外的農村生活垃圾均可在超市等價兌換日用品等實物，之后我再將可回收垃圾出售給廢品回收企業(yè)，不可回收垃圾則運至縣垃圾處理場統(tǒng)一填埋。”據(jù)她介紹，去年大約有近1500人次“上門換垃圾”。
“今年全縣將建成16個垃圾兌換超市，覆蓋所有鎮(zhèn)一級。”鳳縣環(huán)保分局副局長劉有銘告訴記者，每個超市由縣財政予以5000—10000元建設補貼，并給予每年一萬元的運行補貼。自2012年11月試點以來，目前建成5個“垃圾兌換超市”，今年打算再建11個，基本覆蓋全縣的鎮(zhèn)。
記者了解到，去年10月寶雞率編制了國家生態(tài)市建設規(guī)劃并通過環(huán)保部專家論證。國家生態(tài)市建設基本條件為全市80%的縣達到國家生態(tài)縣建設指標并獲命名，生態(tài)縣要求該縣80%的鄉(xiāng)鎮(zhèn)達到全國環(huán)境優(yōu)美鄉(xiāng)鎮(zhèn)考核標準并獲命名。“從農村的細胞環(huán)節(jié)抓起，自下而上，帶來的是更宏觀層面生態(tài)建設的整體推進。”王海鰲說。
